七一遊行意欲的背後返回

鍾庭耀
（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主任）
 

註：本文只代表作者個人意見，與香港大學立場無關。

 

七一遊行在即，傳媒關注的焦點似乎是放在遊行的口號和參與的人數上。去年七一遊行的主題是反對基本法二十三條立法，而參加遊行的人數似乎又已被公認為50萬。討論和檢視今年的七一遊行，似乎離不開去年建立的基準。
 

不過，筆者認為，七一遊行和六四集會一樣，久而久之，可以成為本地公民社會政治文化的一個重要部分。根據筆者在歷次遊行集會期間進行的實地問卷調查顯示，參與六四紀念集會的市民，主要訴求在於平反六四，與特區施政無關。相反，參與七一遊行的市民，著眼點在於特區施政，與中央政府只有間接的關係。倘若人大不是主動釋法，則07/08雙普選的問題，與去年基本法二十三條本地立法一樣，都只會是特區政府的問題。六四加七一，差不多代表了香港市民對一國和兩制的主要訴求。
 

可以預期，六四事件他日獲得平反，香港市民還會有一段時間維持每年集會一次，猶如我們紀念五四運動一樣。不過，到時的活動可能會是官民合辦，中港呼應。
 

他朝一日，特區政府施政得宜，民主發展盡如人意，香港市民還會繼續上街嗎？這當然是個假設性問題。從社會研究的角度來看，七一遊行的歷史短暫，會不會如六四集會般，累積出一種既定的形式和文化，尚屬未知之數。不過，從六四集會形成的政治文化來看，七一遊行極可能成為另外一支由民間社會啟動和發展出來的行為文化。即使特區政府的民望高企，市民仍然可能會借勢強化人民力量的作用，和顯示香港社會的高度自由。說不定，將來的遊行行列中會出現國旗區徽，和支持政府的口號。
 

因此，筆者認為，展望和分析七一遊行，不應停留在口號和人數的層面，而是要積極探討六四集會和七一遊行的深層意義。
 

就以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近月進行的民意調查來看，自從人大釋法、民間人權陣線宣佈七一遊行事在必行開始，市民參與七一遊行的意欲似乎一直變化不大。表一顯示，18歲以上的被訪市民中，表示一定會參加遊行的比率一直徘徊在5至7個百分比之間，而表示「一定」或「多數」會參加的比率就徘徊在13至14個百分比之間，非常穩定。即使近期中央政府與民主黨派之間的關係開始解凍，市民參與七一遊行的意欲似乎都沒有變化。
 

這就帶出一個可能性：參與今年七一遊行的市民當中，為數不少會是去年參加過七一遊行的「中堅份子」。從民意數字的比例來看，這批人士大概會有15萬，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數字。這批人士的目標明確，屬風雨不外之類。七一的遊行文化將會如何發展，他們舉足輕重。
 

根據表二的數據分析，曾經參加去年七一及今年元旦遊行的人士，其參與今年七一遊行的意欲極高，比只參加過其中一次遊行者高出很多。相反兩次遊行都沒有參加者，參與今年七一遊行的意欲則極低。這個發現，其實與一般選舉行為非常吻合，就是曾經參與投票選舉的人士，其投票意欲往往較高，而實質再次參與投票的機會亦會比從來沒有投票者高出很多。
 

當然，遊行文化的建立，還要視乎主辦機構的部署，和一般市民的反應。在去年「1123」的區議會選舉中，選舉氣氛表面薄弱，但投票率則創下新高，令根據選前調查而作出的估計出現落差。亦即是說，香港市民的政治參與行為可能已經出現結構性改變。今年的七一遊行，如果人數比一般預計者多，筆者不會感到意外。
 

不過，筆者始終認為，報導和分析七一遊行，不應太過著眼於口號和人數。無論主辦機構打出甚麼口號，是否切合時弊，可能只是主辦機構一廂情願的構想。更加重要者，是參加遊行的市民如何賦予這個活動一個恆常的意義。就算市民不喊口號，手中沒有標語，那又如何？自發、冷靜、平和但齊一的參與，可能比大吵大鬧的群眾運動更有生命力。
 

筆者在今年「411」遊行後曾經寫過：「確定遊行人數的多寡，只是為了求真。在文明進步的社會，一個信念就是一個信念，一個意見就是一個意見。好的意見一個不能少，壞的作風一個也嫌多。」亦即是說，質與量是兩個不同層次的問題。分析七一遊行，還須注意遊行市民的質素，和遊行對推動本地公民社會發展的作用。
 
 

表一：市民參加七一遊行的意欲
 調查日期 一定會 多數會 多數不會 一定不會 未決定 一定會＋多數會
 10-13/5/04 6% 9% 16% 45% 25% 14%
 18-20/5/04 5% 9% 17% 46% 24% 13%
 1-3/6/04 6% 9% 18% 46% 21% 15%
 7-11/6/04 7% 6% 17% 49% 21% 14%
 21-24/6/04 6% 8% 16% 51% 19% 14%

* 由於點數進位問題，和數可能與相加總數略有不同
 

表二：參加七一遊行意欲與遊行經驗的關係
 去年有否參加七一遊行 今年有否參加元旦遊行 基數 一定會參加今年七一遊行 一定或多數會參加今年七一遊行
 有 有 114 61% 79%
 有 沒有 756 20% 45%
 沒有 有 37 10% 34%
 沒有 沒有 4,186 2% 6%

* 數據取自上述5次由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進行的獨立抽樣調查，涉及樣本5,135個，平均回應比率為63.4%。